卷首語
如風一樣,若無森林作屏障,會消失在茫茫的空間。
──盧卡努斯
疫情下讀《蒙田隨筆全集》,在《當心靈缺乏真實目標時,如何轉移激情》一文談到一個人如擊不中目標,如同打在空中,化於無形。蒙田援引古羅馬詩人盧卡努斯(Marcus Annaeus Lucanus)上述句子,以為注腳。①
這句詩如果用以形繪疫情下的香港當政者病急亂投藥,缺乏克疫致勝的清晰目標和策略,也是貼切不過的。
這一年,香港人過了一個悲情的春天。這個春天,毒花遍布這個蕞爾小島,弄得人人自危。
這些日子手機響過不停,有親友自內地、海外傳來慰問信息,除了關切的語氣,偶爾還加上一句:「香港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有一條來自內地文友的信息,題目是「真實的香港」──對於香港的疫情,很多內地的網友至今感到不可思議:「自己病倒了,然後自己檢測,自己買藥,自己試藥,自己隔離,自己痊癒,自己出門活動。」
這還是往好的一面去想。眾所周知,香港居住環境一向十分湫湢,住房的平民百姓不計其數。一個家庭自我檢疫,有一個成員確診,醫院不接受安排,要居家自我隔離──在一個丁方不過一、二百呎房或三、四百呎住宅單元,好幾個人住一室,共用一個洗手間,根本難以轉圜餘地,試問如何隔離?這眾多的家庭求助無門、命運懸於一線。換言之,一人染病,其他家庭成員根本無從隔離,很快全家便被傳染,還有大量隱患者沒有及時得到檢測,唯其如此,病毒很快便在社區傳播。當政者解釋是,因為香港的醫療系統不勝負荷,無法照顧大量病人。
一八九二年紐約霍亂大流行,當時負責紐約衛生專員在國會聽政會表示,如果有必要,他們有權徵用市政大樓作傳染病醫院。
當香港確診者每天以幾何級數上升,死亡人數平均每天都達到二百人以上,疫情正處於十分危急的境地,當政者值此非常時期,如果立即採取非常措施宣布香港進入緊急狀態,立即徵用私家醫院、酒店、政府機關等收容所有確診者,並調配人手,把搶救病患者的寶貴生命放在第一位,旗幟鮮明、目標明確,相信會大大減少死亡人數,與此相反,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們的行政長官及團隊表現得茫無頭緒、束手無策,很多確診者落得居家自生自滅。
鄧拓在一篇題為《廢棄「庸人政治」》文章說到:「我們眼前的庸人似乎還不少,他們有的還有權發施令。」「庸醫司性命,俗子議文章」,「病人碰到庸醫,亂開藥方,亂得一陣,小病變成大病則鳴乎哀哉」②,可見庸人政治之害人不淺。
「內地援港,七天建起一座方艙醫院,香港接手,五天只住進去二百多人……雙方都被對方的效率震撼了」③,內地文友轉來的微信,難道不值得當局反思嗎?
人們不難看到當局在疫情處理手法上,完全處於被動的狀態,充滿了官僚作風,猶如巴爾札克筆下《公務員》裏所刻劃龐大官僚體制的顢頇無能:「為庸人所創造、取悅於庸人」卻不以老百姓的生命福祉為第一天職。
這正是悲劇癥結所在。
注:
①《蒙田隨筆全集》第四章,人民文學出版社,二○一八年二月
②《鄧拓散文》,人民日報出版社,一九八○年
③《雙方都被對方的效率震撼了》,互聯網科技博藝,二○二二年三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