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潮.動向
品味粵文化
轉角細味
香港浸會大學 黃奕奕
《胭脂扣》、《花樣年華》和《重慶森林》等一眾經典港產片裏取景的唐樓很殘破,卻很有味道。「唐樓」是十九世紀中後期粵港澳地區的獨特產物,在香港的舊區經常能看見它的倩影。
每聽人說起唐樓,嘴上總是不離「髒亂」、「惡劣」這幾個詞。曾住唐樓多年的我也曾被「荼毒」過。窄窄的樓梯間,髒兮兮的,並排的兩人只能側着身走,或在轉角處停下,讓一人先行,另一個人則會點頭感謝借路之恩。只是苦了那些出門遠遊、徒手搬運行李上下樓的人,或是在樓梯前懊悔自己買了一星期餸菜的主婦們。看到需要搭把手的,我會停下來請纓幫忙。他們總會不停稱謝,然後索性寒暄幾句,竟一時間忘了周遭的逼仄和空中瀰漫的難聞氣息。這是我為數不多能和街坊鄰里交流攀談的時刻,也有着我份外珍視的人情味。
在時代洪流的沖刷下,極少數特色唐樓有幸得以活化保育,其餘大多都難逃清拆的宿命,取而代之的便是一座座用字刁鑽的新樓宇拔地而起。想必捱不了多久,這個承載了香港幾代人昔日記憶的老式建築就會消失在我們的視野。趁還有些時間,不妨走進舊區,親眼將畫面定格,把它們留存在我們永恆的記憶裏。
「廣」納百川
香港中文大學 仁 仔
談起粵文化,首先便想起粵語。香港人的廣東話現在少了很多舌尖音,但多了一份圓滑。這多少是受到英語的影響。用字亦在這數十年間改變不少;唯獨懶擦鞋的小狗仍常伴左右,只是身邊亦出現了許多勤勉的同伴,應不愁孤獨。要定義文化絲毫不易,何況南方文化更素來跟外間頻繁接觸、常處幻變之中,難以一概而論。話雖如此,廣東近海,而粵文化也確實頗得「海納百川」的神髓,且以「變通」言之。
潮州人和客家人,也承傳了這般靈活。以往多說潮人擅於經商,不無道理。今天在東區的北角、炮台山等鬧市一帶,正是潮人聚居之地,當然亦不乏他們經營的商店。生意能夠如魚得水、歷久不衰,相信與時俱進、洞悉先機及了解客人喜惡必不可少。另一方面,早期香港客家村落的發展跟基督教亦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例如近龍躍頭的崇謙堂、南華莆村的崇真堂和鹽田梓的聖若瑟小堂等,都是非常有趣的例子。雖然客家人歷經數代,早已融入到主流社會中,但追溯當初在港客家人敢於接納外來文化、積極適應新環境的取態,彷彿也證立了其「刻苦儉樸」的形象。現時較完整的客家村落,大抵只集中在沙頭角、荔枝窩一帶,其文化傳承也多見於食物和祭祖方面,有式微之感。雖只是籠統的印象,但見潮人「大隱隱於市」、客家「小隱隱於林」,也甚是有趣。
不過也在文化的互動中,這些微細的文化身份變得更為模糊。語文和文化的價值觀建構我們看到的世界;缺少語言的形、缺少文化的意涵,自然空洞無神,就如失根的蘭花,總不踏實。在說着「差佬去元朗度捉惡賊」的浮城中,保存這些文化的底蘊愈來愈難,只得說聲珍重—都是「架嘰冷」、「自家人」嘛。
二四三零四——粵語歌文化
香港浸會大學 陳羿衡
作為說粵語大的人,聽粵語歌、喜歡粵語詞好像是最自然的事。從兒時聽《帝女花》,到念中學將有「鵝悶是快烙的好耳痛」——九聲六調釀成的悲劇的聖詩改詞。如把《愛的真諦》「若有愛心/有恒忍與寬恕」,改成《菜的真諦》「白灼菜心/配洋葱與番薯」,多麼健康有智慧呀!把三樣吃不飽的,改成可充饑之物。
長大學填詞,才知除要顧及協音外,還有合樂等須兼顧。比起國語詞,粵語詞規格更為嚴謹。極少數的國語歌,才偶有半句能以粵語唱出而協音。如陳奕迅《淘汰》的「只能說我輸了」。音協了,但樂合不到,唱起來怪。這是粵語填詞的難度,管你搬得動整座方文山放到香港,歌一放就塌了。後來,翻閱黃志華老師的文章,才知「0243」四個數字,基本上能代替九聲。如「明報月刊」,便是「0423」。滿街看到的變成數字,一句「我愛你」,是「444」。雖有數字相助,偶而還是受制於音律,出現「押死韻」、倒字等情況。但每逢排除萬難,看填好的詞密密的在嘴上,滿足感便不形於色,只形於聲。畢竟,粵語歌為傳播粵文化的要員,理應珍惜。只願日後粵語歌文化,除填詞外,不必變為數字。
一粥一飯的生活本味
北京師範大學——香港浸會大學聯合國際學院 楊紫嫻
依山靠海,是廣東的地理優勢,也是粵文化的孵化根基。當初選擇來廣東求學,就是看中那片海。想像日日身處風和日麗的椰林、金燦燦的沙灘和一望無際的碧藍大海,吃着精緻的點心與原汁原味的海鮮,衣著鮮亮的俊男靚女來來往往。到了夜晚,華燈初上,萬家燈火,高樓大廈間有繁華的夜市和熱鬧的人群。來到之後,倒不是說「貨不對辦」,只是廣東並沒有想像中虛浮,它不是海市蜃樓,而是處處透露着樸實、追求生活本味和內心平和與舒暢的人生哲學。猶記得剛來那個夏天,颱風入境,新聞的預警時時加碼,搞得我恐慌不已,像什麼窗戶上貼米字、走路不走樹下都認真踐行。我的廣東室友卻不以為意,「沒放假的颱風都不是好颱風,沒事的。」就當我準備穿水鞋出門,她泰然自若地耷着雙拖鞋,帶了把雨傘就出門了。事實證明,拖鞋才是夏天的標配,既方便又健康,代表了廣東人樸素的作風和務實的性格。或許穿著十塊錢一雙的拖鞋和薄到透光背心的大叔,就是手握一棟居民樓鑰匙的樓主。在這裏,穿金戴銀不緊要,緊要的是白切雞是否皮緊肉嫩,腸粉的豉油靚不靚,市場買的蝦是不是活蹦亂跳。關注一粥一飯、一湯一菜,注重一個舒服自在,這就是廣東的本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