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潮.動向
2025-5-29
二〇二五年六月號
附錄:為了核電與人權的侵害徹底消失而抗爭到底(水戶喜世子著、韓應飛譯)

當我告訴女兒將獲得多田謠子反權力人權獎(一九八九年六月設立)時,她高興地說:「比諾貝爾獎都有價值!」不過,如果說這個獎只是授予水戶喜世子的話,那恐怕不是事實。這個獎,毫無疑問,是授予包括丈夫水戶巖在內的全家五口人的。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激動得胸口發熱。 

第一次知道多田謠子女士,是在閱讀一九八七年一月的《救援》(救援聯絡中心的機關報)時。在第一版「水戶巖父子加油!三人在劍岳北方山脊路徑登山中失蹤!」這一消息的下面,有一條豆腐塊大小的消息:「太突然的,太早的死,追悼多田謠子律師」。多田女士和我兩個兒子年齡相仿,而且在僅僅一年八個月短暫的律師生涯中,把救援中心的事當作自己的事,為和救援聯絡中心有關的事件辯護。我記得,自己當時想像着多田女士的人品,不由地流下了眼淚。 

多田謠子女士是一九八六年十二月去世的。同樣是那一年的那個月,我的兩個兒子也結束了二十四歲的人生。兩個兒子年輕而又健康,但卻離開了人世。二兒子水戶徹當時是大阪大學物理學科的學生,受教於久米三四郎先生的同時,也帶頭參加校園內的反核電運動。 

而大兒子水戶共生,當時剛進入京都大學防災研究所的碩士課程(地震學)學習。他之所以選擇地震學,是因為父親曾委婉地對他說:「有關核電的訴訟中,地震問題是非常關鍵的。但是,給我們作證的地震學者卻非常少。你能主攻地震學嗎?」聽了父親的這一席話,共生毫不猶豫地說:「當然可以。」他的回答,讓父親很是高興。伊豆大島火山爆發時,共生和年長的研究人員一起奔赴現場觀測。他回想在熔岩飛散中逃生的情景,說:「要是熔岩落到自己的身上,那就不得了了。」共生愉快而生動地描述着,但沒想到,那竟然是他生前和我在一起的最後時刻。 

再談談丈夫水戶巖。《聖經》中有「地上的鹽,世界的光」這樣的語句。我不知道還有誰能比丈夫更符合這句話。此外,他還讓我覺得他身上的所有細胞裏都緊緊包裹着「山和音樂」的基因。他對「山和音樂」的熱愛,讓在他身旁生活的家人們都獲益不少。能和這樣的人結婚,而且抱着同樣的價值觀進行各種活動,不僅如此,還能培養教育我們的孩子——對我來說,這簡直是奇跡般的幸福人生! 

可是,有一天,腳下的大地陷落,我被推到了地獄裏。我感覺不到活着的意義了。我想,這個世界上,一定有適合自己告別人生的地方。我在中國貴州的貧窮山區彷徨。很偶然,遇到了臉蛋通紅的貧苦少年。他們,就像是我的孩子。我醒悟了。那以後,再沒有想到過要去死。 

能和女兒晶子一步步朝前走,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有丈夫和兩個兒子陪伴着我們。比起生前來,現在,他們更是緊緊地陪伴着我們。多田謠子獎,連接着過去、現在和未來。這個獎,是給我們五個人的。我要銘記在心,一如既往,和女兒共同努力,繼承丈夫和兩個兒子的遺志,為廢除核電,為徹底消除以國家權力侵犯人權的行為而抗爭到底。 

(原載《季節》二○二三年冬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