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師藝術的夢幻聯動 

漆咸居創辦人魏麗洋（Amanda Wei）女士是我多年摯友，她對林風眠的收藏與研究由來已久，自創立漆咸居伊始，已多次提到想做一檔林風眠展覽，並在籌備多年之後，發展出林風眠與畢加索的對話展覽之構思，提升東鳴西應的對話張力。巧合的是，當她準備妥當，並決定好展覽主題和展期之後，才發現M+博物館也同步在籌劃畢加索展覽。漆咸居這場展覽呈獻十二項林風眠油畫及重彩紙本作品，以及九項畢加索陶瓷及版畫精品，兩位大師的作品從主題、造型、色彩、風格多維度互動，在漆咸居這幢建於一九二七年的英式別墅之中，更是妙合無垠的年代還原，將上個世紀「咆哮的二十年代」（Roaring Twenties）共同活躍於巴黎的林風眠與畢加索的歷史時空，重現於廿一世紀的香港。 

林風眠是中國現代藝術的開山祖師，中國現代藝術則是我十多年來的研究主力；畢加索進入亞洲拍賣的首幅油畫是由我於二○一八年引進，至今他的亞洲八大拍賣紀錄，其中七幅是由我和我當年的拍賣團隊締造。這場漆咸居的「雙向奔赴」展覽，呼應着我的拍賣歲月的美好回憶。這兩位在藝術史上一直被認為關聯甚深的大師，過往都停留在學術論壇和專題文章之中的討論，以兩位大師作品直接對話的美術館級展覽，如非前所未有，也是屈指可數，這般夢幻聯動的展覽如今呈現眼前，實在是讓人心動不已又激動不已。 

這次展出的林風眠作品，從媒材上涵蓋了油畫和重彩紙本，從主題上涵蓋了風景、靜物和人物，反映了林風眠的經典藝術面貌。其中，《漁村豐收》（80 x 78厘米）是難得一見的大師級油畫，見證林風眠五六十年代投入農村生活，觀察百姓人家漁獲豐收的喜悅時刻，同場另一幅《漁村豐收》（70 x 75厘米）按Amanda分享：「這是八十年代創作於香港的作品，是畫家在香港看到漁村景象，使其記起當年在舟山漁場看到的景色，又創作了一幅漁女們正在打魚勞作的作品，畫面人物充滿活力與動感，與之前的《漁村豐收》的豐收場面略有不同，但色彩與構圖又有相似之處」；京劇人物是林風眠的關鍵創作主題，體現他把結合文學、歷史、音樂、舞蹈等元素的綜合舞台表演京劇入畫的創作宏圖，而他的選擇入畫的京劇主題，除了有明確的傳統價值指向，亦往往緊扣藝術家的個人生平。如《寶蓮燈》的主題「劈山救母」，講的是孝道，呼應的是藝術家幼年與母親分離，希望通過藝術的創作圓滿人生的遺憾；《基督受難》則是少見的以西方經典為主題的作品，展現藝術家悲天憫人的淑世情懷。靜物是西方藝術體系中的核心主題，讓藝術家在恆定的物象中探討形與色的呈現，在中國傳統藝術體系當中，則可以強調文人氣息「歲朝清供」呼應之，林風眠的靜物作品結合中西旨趣，在具有文人筆墨氣息的靜物作品中融入西方光影與色彩，若《繁花》、《蟹爪菊》即栩栩如生，若暗夜中獨自盛開、綻放生命光輝；若論文人氣息，則不得不提中國書畫的經典冊頁，此場展覽中有一套十二幀的林風眠冊頁，是八十年代精罕之作，內容涵蓋仕女、裸女、京劇人物、風景、動物，精彩紛陳，讓人目不暇給。 

致力建立東西方對話交流 

林風眠的作品，無論油畫抑或紙本，多採用方正畫幅，尤其以68 x 68厘米的二尺斗方最為經典，奠定其「方中帶圓，圓中帶方」的構圖哲學，這一貫穿林風眠藝術風格之思路，亦可見畢加索於二十世紀初年創建的立體主義理論之影響。林風眠在重彩作品當中，有另一種68 x 136厘米的宏大尺幅，亦即四尺整張（二尺斗方之兩倍），這種尺幅除了是中國書畫常見之尺幅，亦呼應了印象派大師莫內晚年畫睡蓮巨作常用的100 x 200厘米畫布的「1:2」長寬比例，營造富於電影感的恢宏視野。這種作品難得一見，我在拍賣行工作十三年，也就經手過一幅；而在這次展覽當中，則可見另一幅這樣罕見的例子，名為《長江三峽》。按作品主題，結合藝術家生平行跡推斷，此作應該於一九三○、四○年代林風眠隨其一手創立的杭州國立藝專在抗戰期間撤退到重慶期間誕生，接天連綿的山巒、鱗次靜泊的漁舟，顯然更接近長江上游的風貌，從中可見一代宗師的行跡。 

畢加索在此檔「雙向奔赴」展覽當中的作品，以陶器為主。畢翁生平創作以繪事起家，然而其旺盛的創造力臻至巔峰，無事物不可以信手拈來，成為創作媒材；他一生不僅創作了數百尊雕塑，亦有數量可觀的陶器作品，可見他不止擅長平面繪畫，即使駕馭立體作品，同樣燦然可觀。此次展出的《綠色珊瑚》、《人物鬥毆》，都可說是在相對平面的陶器盤子上進行彩繪，而《女燈》、《有五官的貓頭鷹》、《有兩個高把手的花瓶》及《魚類主題》，則着重於立體造形，在現場展出的時候，更重視與林風眠作品的關聯互應。為了更深入探討林風眠與畢加索之關係，策展團隊更製作了研究視頻，讓觀眾對展覽主題獲得更深刻的認識，在致力建立東西方對話交流的用心方面，與M+博物館展覽相比可謂不遑多讓。 

註：更多展覽資訊可瀏覽：www.amandaweigallery.com 

（本文圖畫由「漆咸居」藝術研究與交流中心提供。作者為藝文策略創辦人及國家註冊拍賣師，蘇富比亞洲區前董事暨前現代藝術部主管。）